庆宁元年,新帝广开恩科。
景山学院上榜者多矣,其中以胡长生最为耀眼,高居榜首。殿试上又被新帝钦点为状元。
说起这位胡状元,那可不得了。以秀才之身考入景山学院,在景山学院教导下中举。世人皆知景山学院为新帝当太子时所创,新帝还是学院的名誉院长,学院内学子皆可称一句新帝门生。可真正接受过新帝亲自教导的人并不多,胡长生算是其中之一。
哦,不对。据说新帝那非是教导,而是引导。新帝从旁引导,助胡长生为文字注音。哦,你问注音是什么?你哪个旮旯来的?自新帝登基后,便致力于开化民智,在各地倡导百姓扫盲之事。
殿试之后,胡长生被授予翰林院从六品编修之职,负责带领景山学院一众学子走入民间,推广注音识字。近一年来,效果显著。胡长生也因此擢升两级,如今已是从五品。一年升两级,听闻新帝常有夸赞,甚至多次宣召入宫伴驾。圣眷之浓可见一斑。
庆宁二年,酒楼。
厅堂内,三三两两的食客七嘴八舌地展开讨论。
“那位唐孟章唐大人如今已是官居三品。他自陛下还是太子时便跟随在侧,至今已有十多年,虽功名不显,却帮助陛下良多,更是在尼斯克和谈之时立下汗马功劳,还参与捣毁了当年的阿芙蓉产业链。陛下登基后,多有看重,简在帝心也在常理。这胡执明去岁恩科才冒头,一年功夫,升迁之快让人震惊。陛下对他的看重只怕都快赶上唐大人了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。不过胡执明状元及第,确实有才。”
有个青年笑道:“陛下如此看重他,恐怕不单单是因其有才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咳咳,我也是听来的,不知真假,你们也听听就算,别较真。”
“少废话,快说!”
“据说胡执明与陛下曾有过一段渊源。你们可知陛下是如何研究出杂交水稻的?”
“这如何不知。说是陛下幼年之时微服出宫,行至郊外某个村子上,见农田中有人耕作,一时好奇前去询问,越听越觉得有意思,回宫后便挖了毓庆宫后头的地自己试着弄一弄。又听闻骡子乃马与驴的杂交,便突发奇想,将稻种也杂交一番,这才弄出了杂交水稻。”
青年点头:“是这样。”
旁人蹙眉:“这跟胡执明胡大人有什么关系?”
青年喝了杯酒:“莫急莫急,听我慢慢说来!陛下去的就是胡执明所在的村子。彼时胡执明只有十来岁,从山下摔落伤了头与脚,昏迷不醒。胡执明的父母苦无银钱救治,听闻村里来了贵人,求到贵人身边。陛下得知后赐了二十两银子,这才救了胡执明一条命。”
众人恍然大悟,都道陛下心善。
二楼厢房,胤礽听得瞠目结舌,看向身边的胡长生:“执明,他们说的可是真的?”
胡长生点头:“是!”
胤礽啧啧称奇:“没想到你就是胡家那个小孩儿啊。这般说来,我俩也算有缘。既然有这等前情,你怎么不早说?”
胡长生轻笑:“原本也不确定当日恩人是否就是陛下。去岁陛下念在微臣注音推广有功,特命池公公寻到微臣府上,赏赐了许多东西。臣父认出了池公公。当年池公公跟在陛下身边,那二十两银子便是陛下让池公公给的。”
胤礽了然。只说缘由,却没提“为何不早说”。胤礽哪会不知他心中所想。胡长生是觉得这恩情自己心里记着就好,不必言说。说出来反倒显得是为了与他套近乎一般。
略过此项话题,胤礽说起正事来:“你确实有功。如今民间百姓大多已经接受了文字注音,不少人都学了起来。纵使有些固执文人一再批判,倒也掀不起风浪,此事只需有条不紊继续下去,终有一日可达到全民扫盲。但扫盲只是扫盲,认得些常用字,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够用了。对于读书人来说,却只是个开始。”
“是,所以微臣才提议在各府各县设立图书馆。现今造纸机已经运用娴熟,学院名下非但有造纸厂,还有印刷厂。我们可以选取学院图书馆内部分图书进行刊印,分发给各地府县,作为各地图书储备之用。读书人想要读书,最重要的还是书籍资源。”
胤礽敛眉,轻轻敲了敲桌子:“是要在各地设图书馆的。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吧。”
胡长生心下大喜:“是!微臣遵旨!”
此时,楼下一个白面青年骑马而至,急匆匆上楼,直奔厢房,在外头遇上守门的小柱子,耳语了一阵。小柱子面色一肃,敲门入内。
胤礽抬眸:“何事?”
“回主子,小池子来报,皇后娘娘发动了。”
胤礽倏忽起身,撂下一句让胡执明先行回府便飞奔下楼,翻身上马疾驰而去。
坤宁宫。
石令仪已经被挪去了早就备好的产房。宫内奴才奴婢行色匆匆,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。自皇后娘娘诊出有孕开始,身边伺候的人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,陛下还特意请了太医院的人前来“培训”。因此,真到了这日,大伙儿反而非常镇定,不见一丝慌乱。
胤礽在门前被雅檀拦了下来:“陛下,女子产房污秽之地,您不能进。”
胤礽蹙眉。
方姑姑又说:“陛下,皇后娘娘是头一胎生产,这才刚刚发动不久,不会这么快。奴婢在这里看着,刘太医还将刘夫人带进了宫,同密太嫔一起在里头主事,一切准备妥当,您不必担心。”
刘夫人与密太嫔都擅长妇产科,胤礽微微松了口气,刚抬起脚要进去看看。什么污秽不污秽的,他可不在乎。忽然想到什么,脚步微顿,嘱咐了方姑姑与雅檀几句,转身离开。
冷宫。
乌雅氏看着眼前的“不速之客”很是诧异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跪拜行礼:“陛下登基,奴婢还未能亲见贺喜。今日难得陛下驾临,奴婢在此恭贺陛下了。”
她被褫夺一切身份封号,自然不能再称娘娘,只能称奴婢。
胤礽不打算废话,直接取出一个杯子放在桌前:“将神水装进去。”
乌雅氏神色大变,她设想过很多种胤礽来此的目的,却从未想过他竟是为了自己特有的至宝。他怎么会知道?
乌雅氏呼吸收紧:“奴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,陛下所谓的神水是指?”
胤礽嗤笑:“你也是聪明人,何必如此呢?你以为朕若不是十分笃定,会贸然开口吗?”
乌雅氏身子一晃。
“你身上那些违和之处,不见得多好却偏偏做出来的东西十分好吃的厨艺,当真以为没人察觉?”
乌雅氏咬牙:“陛下就不怕……”
话未说完,胤礽率先打断:“怕什么?身怀至宝的人又不是朕,怀璧其罪的人也不是朕。该担心的人难道不是你?”
胤礽笑意盈盈,却让乌雅氏汗毛竖立。这其中的言外之音,她怎会听不出来。也是因为明白,这些年里她才小心翼翼,不敢吐露半个字,不管是谁都没说,甚至梦里都没敢泄露半句秘密。
“你放心,朕既然以前没有说,以后也不会说。”
以前……
以前胤礽有很长一段时间最是喜欢来永和宫吃她做的点心,连吃带来。乌雅氏忽然明悟:“你那时就知道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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