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明悄悄从石头后面溜出来,朝城墙上看了一眼,十几名穿着八旗兵号衣的清军正对他们虎视眈眈。
城墙根下,十步左右,插着一排羽箭。
想来是青壮们没到射程内,茶陵县的守军也不愿浪费箭支了。
看见黄明出来,茫然的青壮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问道:“现在我们进不去城了,该怎么办啊?”
“要不算了吧,民不与官斗,咱们回去将吴老爷子安葬了才是正经。”
青壮中,吴家人最为激动,一人挥着拳头道:“不能就这么算了!血债血偿,官府必须给个说法!”
那人话音刚落,吴陈两家就想起一阵应和之声音,似乎这人在两家中颇有些威望。
黄明朝那人看了看,只见他长得相貌平平,身材倒是魁梧,站在黑瘦的农民中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样子。
这人虽然做农人打扮,但说话倒是有些文气,像是读过书的样子,黄明不敢怠慢,忙拱手道:“不知兄台是?”
那人显得有些局促,拱手回礼道:“在下吴家晚辈,大名吴旦先,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那人拽了两句便没了词,倒是他身后有人骄傲的道:“二叔是村里唯一读过书的,还是个童生哩!”
科考等级中,童生最末,连秀才功名都未能考上,但在此等穷乡僻壤之地,也算是一号知书达理的人物了,没读过书的百姓们对读书人奉若神明,故而吴旦先在陈吴两家中颇有些分量。
黄明一转眼便想清楚了这些事情,知道要想掌握住这些起事的青壮,就要笼络好吴旦先,便道:“官军虽然弛废,但也有城墙依仗,义军难以攻城,不知吴兄弟有什么看法?”
黄明这么说,只是想形势上征求下吴旦先的意见,没想到吴旦先却道:“茶陵县虽是个小地方,但周围也有十几处村子,知县可不光欺负了陈吴两家,周围恨知县的人多着呢,我们叫些帮手来便是!”
一听这话,陈吴两家青壮纷纷点头称是,黄明也和陈丹书对视一眼。
吴旦先这个提议,正和二人心中所想,可以说是不谋而合。
片刻后,黄明带着青壮们缓缓退离县城,城上的守军们大松了一口气,纷纷瘫坐在地上。
青壮退去的消息,很快传到县衙内,此时知县正在后院。
县衙后院平日是知县及家眷住所,闲杂人等不得入内,但衙役现在也顾不上那么许多。
后院此时乱作一团,仆人正在慌乱的手势行李细软,一副准备搬家的架势。
老远的还能听见一个女声高喊道:“你是县太爷,弃城而逃,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,我们一家子能逃到哪去……”
“啪!”一声脆响,知县暴怒的声音响起:“住口,贱人,你想自己开溜,留本官自己抵挡那些泥腿子吧?守下城了,你夫君平叛有功;城破了,你也能混个忠烈遗孤?我呸!”
又一个软糯女声哭喊道:“爹爹!别动怒,娘她也是急糊涂了……”
衙役听到这声音,身子都酥了半截,脚步也不由慢了些,听闻知县老爷的妇人年轻时是省城首屈一指的徽剧名角,生的女儿更是国色天香,今日虽未见面,听声音便也知道传言不虚……
只是那软糯女声的下一句话,便让衙役心里凉了半截。
“……娘!不是还有刘捕头、李管带他们吗?让他们守城送死便是,何需让爹爹也留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