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看到眼前的架势,罗程不由得一楞,心中升起不好预感。
正这时,鲁金贵大步流星走了过来,高门大嗓的招呼着:“书记、镇长,就等着你们了。看见没,红绸花、大喇叭,话筒都准备好了,请二位领导宣布上水。”
好个老小子,这就要喷灌了,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呀。真没看出来,看似忠厚皮囊下,竟然还裹着一颗狡诈的心肝。
此情此景,罗程什么都不能讲,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。否则不但阻止不了,还会弄成全镇的公敌和笑话。
“罗镇长,要不你来?”高行东转头谦让。
罗程强自挤出笑容,简短回复:“不了。”
“那我也不了,就和罗镇长边上看着。”高行东说完,向后退了两步。
“既然二位领导这么谦虚,那我就代劳了。本来连赶两天两夜班都迷糊了,现在竟然能主持仪式,我这精神头又足了。”鲁金贵说到这里,提高了声音,“准备。”
听着鲁金贵刚才的自语,罗程又好气又好笑,他真没想到,这大老粗气人还真损。
“呜啦哇,呜啦哇”,喜庆的音乐还响起来了。
鲁金贵来在农用车上,环顾四周后,对着包裹的红布话筒,朗声道:“很荣幸,受镇党委、镇府委托,下面由我来宣布,油松镇喷灌系统复喷启动。”
“嗞嗞嗞……”
“唰唰唰……”
数十个喷头同时启动,整个田野瞬时飘起阵阵雨雾。
“噢……”
人们欢呼着冲进雨雾,跃入田野,尽情的蹦跳着、嬉闹着。在他们看来,长期干涸的系统终于复喷,就好似生命之泉唤发了生机,那种喜悦是由衷的,是源自骨子里的。
看着这样的画面,罗程说不上悲,有的只是对人们的怜悯,还有就是深深的担忧。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他倒真希望自己错了,希望那个沉重的代价只是误判而已。
跳下农用车,鲁金贵快步到了高行东近前,大声道:“书记,大家都等着您讲话呢。”
“不讲了吧,我想多转几处。”高行东大声推辞着。
“静一静,静一静,听书记讲话。”鲁金贵冲着人群喊嚷起来。
很快,音乐停了,欢呼的人们自然也就停了下来。
注意到人们投来的目光,高行东迟疑了一下,随即双手高高举起:“同志们,乡亲们,大家辛苦了!这段时间我出差在外,大家都很努力,为全镇抗击旱情做出了很大贡献。在这里,我代表镇党委和我个人,对大家的努力表示衷心感谢,谢谢大家!”
高行东深深一躬,随即抬起头,挥着手臂走去:“不耽误大家工作了。”
鲁金贵显然意犹未尽,但看到高行东已经走向路边,便也没再多讲,而是也大步跟了过去。
书记专车又出发了,赶奔下一复喷地点,罗程仍然同在这辆车上。与来时相比,车里少了轻松,多了压抑,但谁也不点破,又增加了一丝诡异气氛。
在书记专车后面,还跟着两辆汽车,一辆是苗小松载着鲁金贵,一辆是下一个村子的负责人。
从第二个地点开始,没有了第一个的花哨和仪式,但却都是在书记到达时才放水复喷。高行东每到一处,都从车上下去,跟现场的人握握手,道上几声“辛苦”,然后便奔向下一个地点。
花了多半天时间,全镇所有的喷灌点转了一圈,所有系统全都工作正常、水量充足,乡干部和村民都乐开了花,高行东也满面笑容,只有罗程脸上不带丁点笑模样。
罗程哪能笑的出来?他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和深深的自责。那些水花飞溅的场景,在他脑中不时幻化着,幻化成两个句子交相闪现——寅吃卯粮不觉悲、泪雨纷飞为时晚。
汽车奔向镇**方向,苗小松看着前方汽车,嘟囔道:“全镇人民都兴高彩烈的,都在庆祝大喜事,可就有那‘吊死鬼脸’败兴,真是的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鲁金贵问了一句。
“哦,没说什么。镇长坐好了,路上有块石头。”苗小松打着马虎眼,转动方向盘,汽车绕了一个弧度。
书呆子误民呀。
苗小松暗哼着,脚下加大了油门。他此时在讥讽罗程,却不知没用多久,一件事情的发生便狠狠打了他自己的脸。
镇里大院在望,司机放慢了车速。
高行东睁开眼,转过头去,关心地问:“罗镇长,哪不舒服?”
罗程苦涩一笑:“但愿我错了吧。”
“听不懂,不明白。”高行东打着呵呵,看似并未和对方互动。
其实双方刚刚已经互动,否则高行东就不会有此一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