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蒙蒙亮,云翊和盈盈盯着那轿子从林府出来,没做停留,一路到云月楼后门停下。
一夜的蹲守,盈盈并没有任何疲惫,反而似乎下定了决心,她直直地问云翊:“云大人,皇上给你三十日时间,现在还剩几天?”
云翊道:“来时路上耽搁了几日,回京再耽搁几日,恐怕还剩二十日。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盈盈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快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,“此事事关靖远侯府,我想和你们一起查案。你们能看的卷宗,我也要看,你们有任何线索,我也需要知道。当然我有任何发现,也会告诉你们。“
云翊看了一眼盈盈略带激动红润的脸,淡淡问:“你不相信我能解决此事?”
盈盈摇头说:“恰恰相反,我相信你。但我们立场不同,也许有些事情我亲自去做会更放心。”
云翊沉吟片刻道:“我查案不喜欢被打扰,也嫌麻烦。”他觉得话说重了一些,稍微软下来,温言劝道:“你是侯府的小姐,牵扯进来很危险。”
盈盈狡黠一笑:“可是我也帮你们找到了线索。”
其实她前世的专业非常冷门,对穿越后的生活毫无作用,她在前世唯一喜欢的就是看探案小说。现在这个机会不但事关她的生存,也是她的乐趣。
云翊不再言语,就目前而言,盈盈是对的,有她助力,会更快交差。盈盈见他不言语,知他心里已同意,于是道:“晚上我去官驿。”
云翊岔开话题,开口问道:“还有一事。你父亲是不是有把柄在你舅舅手上?”盈盈摇头说:“我不知道,也没听说。你为什么这样问?”
“你父亲如此放任你舅舅管理马场,自己不闻不问,你不觉得不合常理吗?”
盈盈迟疑片刻,道:“那不是我亲舅舅,他是我姐姐的亲舅舅,我姐姐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。也许当年他们兄妹关系好,所以我父亲爱屋及乌也信任他,就放心让他管理马场。”
云翊听她坦然说出家事,面上却无难色,奇道:“那你的母亲?”
“前日在锦屏山我就说过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死了。关于我母亲,府里没有人提过,据说我父亲在我出生后就把府里的老奴仆都换掉了。”
盈盈自己也奇道:“说也奇怪,我姐姐的母亲据说也在她两岁的时候过世了,现在想想她的母亲竟是与我的母亲过世时间差不多。”
云翊问:“会不会你们就是同母所生?”盈盈断然否认。
她搜索盈盈的记忆,知晓自己跟姐姐不是一母所生,甚至她还猜测侯爷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,她是被抱养来的孩子。但这些不重要,侯爷和大小姐对她疼爱有加,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。
云翊不再追问,两人商定晚上在官驿见面后就分开了。
盈盈回到侯府,看到侯爷正在院里弄那些花花草草,也凑上前去。侯爷发现是她,嗔怪道:“你又是一夜未归,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怎么嫁人?”盈盈撒娇道:“那我就不嫁人了,好不好?”
侯爷边宠溺地说“你啊”边起身洗手,然后往中堂走去,盈盈想了想也跟过去。盈盈给侯爷倒了一杯茶,思考着措辞:“爹,您当年为什么让舅舅管理马场啊?”
侯爷喝了一口茶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问盈盈:“你跟云大人一起有什么收获?”
盈盈就将在云月楼发现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,但隐去他们跟踪玲珑至林府的事情。
说完,盈盈试探道:“此次云大人来查案恐怕整个阆中城都会沸沸扬扬,不知对我们侯府影响大不大?”
侯爷面色平静道:“该来的总会来的,身正不怕影子歪!”
盈盈知父亲闲云野鹤般惯了,诸事又爱顺其自然,不再言语。她两夜奔波,甚是困乏,便辞过父亲,回房睡觉。一进闺房就看见桌子上的木盒子,那是前辈给云翊的清幽丸。
盈盈拿着木盒不自觉笑了,她知道这应该是昨日云翊与侯爷交谈时留下的,想是怕她拒绝才交由侯爷。
云翊回到官驿时,秦枫与宋立刚刚起床,他俩睡眼惺忪中看到云翊从外边回来,立即清醒过来,赶紧向他汇报,林克之昨日下午就将卷宗送过来,只是数量有点大。
等云翊回房看到那堆卷宗的时候,才知道“数量有点大”真的只是谦虚的说法,官驿单独辟了一间书房给他们放卷宗,桌上堆积的卷宗从地上一路延伸到床上,论理配合调查,林克之也不需要这样掏心掏肺。
云翊微微皱着眉,吩咐秦枫和宋立:“先分类,然后按年份排列,你们可请官驿的官差帮忙。”随即他掏出些碎银子放在桌上,“这银子就请官驿的人喝酒吧”,然后他从地上寻了个空隙走出房间。
到黄昏时分,三人才将卷宗整理出来。官驿的官差喝了他们请吃的酒,有心帮忙,但认字有限,他们能帮的最大的忙就是给这三个京城来的锦衣卫捶捶背、揉揉肩、倒倒水、烧烧饭,尽管这并不是他们需要的。
云翊仔细阅读整理出的卷宗,侯府驯马之事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,从先皇帝下旨初建,筛选马场管理负责人,筛选马匹,到筛选骑兵,到送马进京,史料翔实,没有半点遗漏。
正读着,突然抬头,看到盈盈笑语嫣然站在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