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,再也没有多说什么……”
审讯室中,文一凡静静地坐在那里,略微低下了头,使人看不到他的眼睛,自然也无法揣测他的想法。
“事到如今,你是否曾感觉过些许悔意呢?”何春秋托着腮,眼中闪过几分不舍,那是对旧日时光的怀恋,“又或者说,如今的你,有过哪怕一丝忏悔的意思吗?”
——忏悔吗?
“忏悔的真正之意根本不是痛哭流涕的去祷告,又或者是跪倒在受害者面前,诉说着自己的歉意。忏悔的真正意义在于,能够切实的去反思问题,进而调整自己原有的思维模式,完成思维模式的重构。”嘴角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,文一凡用一种极其平和的声音诉说着:“可是,看看我,侦探。你能够从我身上,看到一丝想要重构思维的意思吗?”
“那也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。事实上,自始至终,你就一直在进行思维重构。每一次事件都能够令你进一步成长,这也许便是你为什么能够在那几年间保持着不败的原因吧。”他将一杯微热的水放在了文一凡的面前,这才接着说道:“不过,至少你没有表现出一丝类似其它罪犯,又或者是某些自诩为连环杀人魔的家伙面对死刑时,那样的捶胸顿足的自我鞭挞,这是一件好事,一凡——那样的表现只会令你的品格掉价,让人们永远记住,你是一个胆小鬼。而且那样的行为也并非是忏悔,而是自欺欺人般的逃避。那的确足以被称之为‘胆小鬼’,被所有人耻笑。”
“的确啊,那样的表现,也并非是我能够表达出来的——或许如果我在法庭上,表现出那样的情感的话,你应该会是第一个思考我是否掌握了某种脱罪手法的人吧。”轻叹一口气,文一凡苦笑一声,“可惜,我没有。”
“你所布下的局,早在许久之前,就已经封死了我的全部活路,春秋,从这一点来说,的确是我的败北——我没有为你预留足够的底牌,这样一来,也算是我活该吧。”轻轻地抿了一口水,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,抱怨到:“你应该知道的,我不喜欢喝这种饮水机烧出来的水,那其中含有太多有害物质了,并且也没有一种特有的甘甜的气息。”
“忍忍吧,这里是监狱,是关押犯人的地方,我可没办法为你提供那种你特有的十层进化的矿泉水,抱歉。”闻言,何春秋不由得笑出了声,“就当这是对于你败北的惩罚了吧,请见谅。”
“是啊,败北的惩罚,又或者说,是傲慢的惩罚?”文一凡缓缓地点了点头,“算了,无论我找任何理由,都无法掩盖我现在以一个犯人的身份坐在这里的事实——你们击败了我,这便是如今的局面。因此,我会为你回答一切你的疑惑。”
“其实,我真正想要问你的问题很简单。”双目中闪过一丝悲伤,但很快便被绝对的理性所压制,他缓缓地抬起头,看向眼前的男子,“如你这般的恶魔,是如何能够做到安然入睡的呢?”
他的声音并不算打,但是在这之后的声音却静静地在审讯室中不断回响——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,二人都陷入了绝对的沉默,又或者是……这句话的份量,早已远远超出了一切歇斯底里的呐喊呢?
“曾经有人说过,良心就好像是一个三角形,当人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情时,这个三角形就会转动,三个角会狠狠地割伤他,使其感到剧痛;但是如果违背良心的事情做的多了之后,三角形的棱角就会被磨平,变成一个圆形,这样即便做的坏事再多,也不会有任何一丝感觉了。”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,文一凡缓缓地说道:“想要回答这个问题,其实很简单:只需闭上双眼,我便可以入睡。”
“磨成圆形吗?不见得吧。”何春秋轻笑一声,说道:“我能感觉到,你似乎已经处在了边缘上。那是一个曾经温柔之人的最后一丝挣扎——你已经无法承受那些压在背上的罪恶了,不是吗?”
“就好像这二十多年,你从未做到过安眠入睡一般。”
——已经无法承受……了吗?
——伤害别人的事情每个人可能都干过,这些事有的是因为无知,有的是自己感觉毫无意义,但现在想来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回忆,让人不愿意再触及那些回忆,发现了这样丑陋的自己,又如何能够不感到悲伤和痛苦呢?
——可是,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……
“诚如你所说,我的确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罪恶了。但是原因却并非你所说的那样,春秋。”沉思过后,文一凡缓缓地抬起头来,“人们总会为发现到了自己丑陋的一面而感觉到痛苦和悲伤,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而感到后悔;可是我却无法从中感受到一丝后悔或痛苦——侦探,这才是我现如今痛苦的根源。当我细数自己的罪孽之时,当我回忆起曾经的那些亲近之人,在发现我的真面目时的悲痛,又或者是辱骂之时;原先以为会出现的伤痛,竟然完完全全没有出现过。我无法为这些原本应该悲伤不已的事情感到一丝悲伤,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我的脖颈,压迫地我喘不过气……”
“而这种感觉出现了一遍,又一遍,它令我窒息,却根本无法唤醒哪怕一滴泪水。”被手铐禁锢住的双手颤抖着扶着脸颊,他眉头紧皱,“我究竟……该做些什么……才能够挽回那些……”
侦探……
——从生来便被剥夺了感受情感的权利,只能够一味地伤害他人,伤害自己亲近之人,才能够令原先早已麻木的灵魂,感到一丝波动……
——到最终,只能够自己一个人,品尝着这种孤独……
某个瞬间,何春秋甚至有一种想要轻轻地抱住眼前的男子,轻生安慰他的冲动。可是他知道,这无济于事。
最终,这些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感,只能化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:
“什么都不用做了,回不去了,抱歉。”
不知来由的歉意,最终还是迫使他不得不说出那一声道歉,即便他知道,这一切都要“归功于”文一凡所为,可是此时此刻,他竟然也无法怪罪对方什么。
“抱歉,稍微有点失态了。”很快调整好了情绪,文一凡缓缓地仰起头,一头长发缓缓地向后垂下,再次坐正,他露出了微笑:“可惜啊,如果不是当时沉迷于那种局面,我或许曾经,也有过赢的机会。”
“是啊,在那个时候,你不仅利用严队长的试探漂亮地布下了一个局,狠狠地反将了他一把,甚至你还将身边的一切人都卷了进来。”即便二人此刻早已成为了绝对意义上的死敌,但是何春秋的眼中却依旧透着欣赏的光芒,“当真是好深的算计,好狠的阴谋——可惜,没想到你机关算尽,却最终败给了天算。”
“是啊,我原本以为,只需要阻止林允谦与严锋共享情报,并且不让他发现我与徐雯欣的关系。我就能赢——事实上,那个时候,的确全部的优势都在我这里。”长叹一口气,文一凡望着天花板眼中几分遗憾,“可惜啊,没想到。他的的确确没有与严锋接触到,也没有发现徐雯欣与我的关系,可惜啊,他却......“
“现在说这些,又有什么意义呢?你输了,败给了‘继承人’,败给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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