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脑袋是冲着街道的,这会儿怎么冲着铺门了?就像是它们转了个身……
我记错了?还是活见鬼?
我身体都快僵硬的时候,二叔拉了我一把,回过神来,我们进了屋,同时纸人许回头关上了门。
前头的铺面,有一张干干净净的大黑木桌,上头摞着厚厚的一层纸,地上零零散散,还有一些没有完工的纸扎。
我注意到那些纸扎里头,有一个特别不一样……
那纸扎是有脸的!空洞的眼眶黑漆漆的,嘴巴洞张开,鼻子那里也是一个洞。
并且它的颜色也不像是寻常纸那么白,反倒是白中泛黄。
更怪异的是,这纸扎看上去竟然给我个感觉,这就像是个人似的,而且看样子,好像是个几岁大的娃娃。
“这是童男,呵呵,城里头贵人定的,就这个纸扎,三条小黄鱼儿。”纸人许做了个手势,比划了一个三。
我听得眼珠子瞪得溜圆,吞咽了一口唾沫:“三条小黄鱼儿?这纸比黄金还金贵?”
纸人许还是笑眯眯的表情,神神秘秘地说道:“这可不是纸。”
“你话怎么变多了?”二叔搡了纸人许一把。
纸人许这才闭口不言,我们也走过前头的铺面,来了后头的小院。
院子里头有水井,还栽了一棵老桃树,井口旁边是一个方木桌,上头放着好大一锅吃食,还在冒着热气儿。
“你们来得赶巧,我刚熬的槐花粥,昌林昨天还给我送回来不少笋子,炖了蛇肉。”
纸人许示意我们坐下,接着匆匆进厨房,拿出了碗筷。
同样他还端出来一盆炖得喷香四溢的菜。
听蛇那个字眼,第一瞬间是有点儿怕,可闻到这香气,惧怕就被丢到九霄天外。
也不等二叔说话,我就先去接过来了碗筷,拿着勺子给盛了三碗粥。
先给纸人许和二叔,最后我才捧起来自己那碗,大口大口喝粥,也伸筷子去夹菜。
竹笋爽脆,蛇肉细嫩,好吃的我差点儿没把舌头咽下去。
二叔摸出来老白干,则是和纸人许一边聊,一边喝了起来。
至于他俩说的事儿,莫过于纸人许问他捞了啥样的贵人,有没有发财,二叔则是问纸人许,半夜掘坟有没有遇到诈尸的煞。
我连着吃了三碗饭,困意就上来了。
纸人许指了指一个房间,让我自个儿过去,又说那是他儿子许昌林的屋子,拾掇得干净,能直接睡。
我进了房间之后,直接上床,也顾不得脱衣服,倒头就睡了过去。
这一觉我睡得又沉又死,连梦都没做。
我也不晓得睡了多久,再等我醒过来的时候,屋子里头只有晦暗的蜡烛光。
我昏昏沉沉地揉了揉脑袋,稍微醒了醒神。
翻身下床,去推开门,我才发现天都擦黑了。
左侧的堂屋里头,点了好几根蜡烛,光线倒是亮堂。
隐约间我听到呼噜声,这声音不正是二叔的么?
那声音从堂屋更左侧的一间屋子里头传来,我也不晓得他和纸人许喝到几点,这会儿明显没必要喊醒他。
院子的桌上还有点儿剩饭剩菜。
我这会儿又有些饿了,刚好有碗筷,我凑合着又对付了一顿。
从井口打水,又上了一趟茅房,整个人才彻底活了过来。
院子里头着实太安静了,幽静得渗人。
我刚想着,纸人许是不是也休息去了?不过很快我就想起来我们到的时候,二叔说的,纸人许白天不开门,那就是和我们一样,晚上才做生意?
不过,能有几家人大半夜来买纸扎?
我现在着实不困,回想到纸人许说他一个童男纸扎三条小黄鱼儿,我心里头就踌躇得不行。
很想晓得,他是和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做生意,那纸扎又有啥特殊的,那么贵?
这两天的事儿,让我觉得捞尸人和接阴婆赚点儿钱也不容易。
脑袋随时在裤腰上挂着,指不定就得丢,想要凑够一条大黄鱼,不是三两天的事儿。
要是能在纸人许这里问到个大户人家,能替人办点儿事儿,是不是也能赶紧赚上一笔钱?
脑子里头胡思乱想,我下意识地就朝着铺门前头走去。
三步做两步,很快就到了铺面里头。
铺子两侧摆着烛台,都点满了蜡烛,明明是晚上,整的和白天一样亮堂。
纸人许换上了一件灰色的袍子,坐在那张大黑木桌后头,正在做纸扎。
我刚进铺面,正开口,许叔两个字儿还没从嘴边出去。
他就回头瞅了我一眼。
而这一眼,我差点儿没吓掉了魂儿!
因为他扭过头,正对着我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纸人脑袋!
又白又平的纸面,脸都没有!
【作者有话说】
啊,纸扎匠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