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护城大阵就万事无忧这么简单,真正的兽潮远比旁人所能想象的惨烈。他仿佛感觉到了这峡谷上残留的凄厉的兽吼、和血腥逼人的气味。
这其实可以理解。阵法依赖天时地利,这一切都是不断改变之中的。没有什么亘古不存的形势。阵师一旦有任何机变没有考虑到,阵法就可能露出破绽。那么剩下的就要靠这护城河、城墙,乃至城中众人的血肉去抵挡了。
走过竹桥,外面除了一条黄土夯成的宽阔大道之外,植被密布。但方圆一里之内没有高大的树木,杂草和灌木、低矮的小树居多,唯独那座白色高塔,在这些矮树丛中高耸入云,气势惊人。
这塔远看是白色,近看才发现除了密密的玄奥阵纹之外,上面布满了焦黑的烧灼痕迹和一块一块的血渍残余。可见兽潮之中,这座塔所受的攻击也不会小。
这塔是很多一人多高的巨大石块搭建,每个石块上都有类似榫卯的结构。任何一块石头碎裂,都不会导致整体坍塌。只要取下来,重新打造一块一模一样的嵌上去就行了。
真正起作用的是石块上密布的纹路,组成了无数难以言述的玄奥画面。勾诛只是随便看了两眼,他的眼阵之能便被引动,内心仿佛被这些玄奥的纹路给吸引了进去,随之游走,远达天地四方,无穷远处。
“喂,走这里!”那名管事的一声提醒,才让他忽然醒悟了过来。
他连忙将心神收回,目光避开这塔上的阵纹,走进塔下的一条通道,进入一个房间中。勾诛估计着自己的位置,这房间应该在塔基之下。
房间没有窗,四面都是古老陈旧的石壁,散发出阴暗潮湿的味道。原本应该是洁净的石壁上,用毛笔蘸着墨水,画上了无数的图形。
这些图形与其说是阵图,不如说是阵图的草稿,而且反复修改,相互覆盖,四处挤占的草稿。墨迹污渍,各种涂抹到处都是。
地上铺满了黄色的毛边纸,每张纸上也都是各种混乱涂改的草稿。满地都是,堆积如山。混乱纸堆的中心被人推开了一处空位,一张三尺见方的纸平铺在地。
一个满头灰白乱发,胡子拉碴的枯瘦老头,穿着一声肮脏得如同抹布,袖口沾满了墨迹的灰袍,几乎趴伏在纸上。
他一双眼睛虽然昏黄,却比勾诛更精光闪烁,冲着那三尺见方的黄色毛边纸转动不停,口中念念有词。一支尖细毛笔握在手上,他时不时扑过某处去狂画几笔,时不时又抓狂尖叫,疯狂涂抹。
直到那名管事走过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,喊了一声“纪大师”,这人才抬起头来,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盯着这名管事,激动地叫道:“月儿回来了?你们找到她了?在哪里?”
然后四顾寻找,他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穆月,却看到了高瘦的勾诛。这让他脸色剧变。
“这是谁?你们又给我找一些自称是阵师的人来凑数对不对?我和你们说过了,找不来我那徒儿穆月,这阵没法修好!你们到底有没有去找?让这小子滚蛋!”
那名管事尴尬回道:“城主已经派出多路人马,就算把猪羊峡掘地三尺,也要把穆月姑娘找回来。只不过她极有遭遇强敌,恐遭不测,您老还是要节哀顺变才好啊。”
“穆月?姑娘?猪羊峡?”勾诛心中暗暗一惊。莫非这个这位大师纪衍的徒弟,就是在猪羊峡被他一招玄冥寒水神通打死的那个女修?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。
他虽然心中浪潮翻涌,表面却不动声色。当时他还是伪装成青鱼妖,现在却是外貌和气息都不相同的一个人修。只要不把黑炎葵和紫璃镜暴露出来,这老头就不可能发觉。
何况他本来不想杀人,偏偏那女妖非要不依不饶置他于死地,他不得已而反杀,心中也绝无任何愧意。
这老者叹息一声。其实穆月已经失踪十来天了,猪羊峡上又经历过炼血人部落之间的死斗,他自己也早能猜想到结果。
他抬起后来,直勾勾盯着勾诛的双目,似乎要将他彻底看穿一般。勾诛还真有些心惊肉跳。好在他看了几眼之后,便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,将目光移开,抬起下巴问道:
“你是阵师?师出何门?是谁的弟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