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初,楚时聿是不打算让楚蓁见李二顺的,所以才会借口访友独自离开。
一个人年幼时的梦魇,往往会挥之不去地纠缠上半辈子。
对于这一点,年幼就失去了父母的楚时聿深有感触。
作为兄长,他不想再唤醒妹妹任何不好的回忆,希望她余生顺遂。
可是在真的见了李二顺后,他又犹豫了。
该不该见这个“养父”,应该由妹妹自己来决定。
楚蓁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“李二顺”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,只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几下微微刺痛,手无意识地攥紧,掌心那细细的小竹筒被她的体温捂热。
脑海中似有某个开关被按下,许多关于原主的记忆如海啸般汹涌而来。
从小,原主就是爹不疼娘不爱,随养父李二顺长在豫州庄子上,养父与祖母时常对着她非打则骂。但凡家中有点好吃的,都轮不到她,弟弟躲着吃,而脏的苦的活儿,全落在她身上。
她在家里的地位连别人家的童养媳都不如。
每一年,素娘都会从京城来豫州探亲,原主五岁时,曾苦苦哀求素娘带她走,素娘却说她在京城是给人当奴婢的,侯府怎么会允许她带上自己的孩子,说等她长大了,再来接她!
原主信了,一年又一年地苦苦等待着……
回忆几乎要将楚蓁吞没。
她的目光沉了沉,原本淡然的脸庞骤然变得冷峻,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。
连她周围的空气也跟着一变,平添了一股森然的寒意,让后方几步外的闲云不由打了个寒颤,一手挠了挠头。
楚时聿只觉得心疼,抬起手想揉揉女孩儿的头,想告诉她哥哥在呢,可喉头发紧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,他没能陪着她。
现在的妹妹已经足够强大,不需要他的保护了。
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,就如同时光无法回溯。
少顷,楚蓁转头,目光已一片清明冷静,纤白指尖漫不经心地在细竹筒上摩挲了两下,又是一派旁若无人的闲庭自若,还懒懒地笑了笑:“见一见也好。”
闲云再次打了个寒颤,感觉此刻的大小姐就像露出森森白牙的雪豹。
楚时聿松了一口气,指了指村后横山的方向,低声道:“人在那边。”
兄妹俩并肩而行,慢慢悠悠地横穿过村子,往后山方向走去。
村子里一片狼藉,尘土飞扬,不仅是楚蓁、谢氏他们请了人砌坞堡,裴淮、裴治兄弟这两房也在盖新屋,指望着可以在年底乔迁新居。
楚蓁顺便看了看自家的进度,颇为满意,当兄妹俩走到村尾时,她冷不丁地抛出一句:“你们没找到素娘?”
一句“你们”就把此刻没在这里的楚北深囊括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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