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激动地嚷道:“我不是莫亦清!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!不信你问柳蓉娘,她才是知道一切真相之人!你找她来问,别找我啊!”
芮云常眯眼,眸中浮现嫌恶之色,这抹嫌恶虽只是一闪而过,淡去后他的眼神却更加冷冽如冰:“你说你不是莫亦清?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莫亦清,可惜前事全忘的人又是谁?”
“是我。但我正是因为前事全忘,才会相信了柳蓉娘所言,以为我是莫亦清,但其实我不是他,我……”
“你不是莫亦清的话,如何能在太医院顺利地当了这么久的太医?”
莫晓愣了一愣,迟疑道:“也许……我本来就是个大夫吧!”
芮云常冷笑一声:“前事皆忘,你还记得怎么替人看病?!”
“我虽然忘了事情,但医术不同于……”
“够了!这些都不必再言!”芮云常断喝一声,“本督不管你是不是莫亦清,是真的忘了前事,还是在装傻。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选。”
“其一,是指证陈贵妃买通上下,致令惠妃小产,龙子夭折;至于其二么……”他侧头看了眼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形。
莫晓真是有苦说不出,有冤没处申,急道: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!我不是莫亦清,即使要我指证陈贵妃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,若是当面对质,他们随便问我几句当时细节就能问倒我。再说督公没有明确证据,又怎能认定陈贵妃就是幕后黑手?若是冤枉无辜该怎办?我不想成为帮凶!”
帝王设立东厂稽查诸王百官,缉拿犯官罪徒,又岂是真的为了清除贪官维护正义?不过是皇权与各宗族政治势力间博弈或倾轧所使的手段罢了!
芮云常侧目看她,眼神阴鸷,语调森冷:“帮凶?”
他眼风一扫,话音未落,一旁待命已久的东厂番子立即上前,一左一右架起莫晓便往刑架方向拖!
莫晓骇然瞪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刑架。
沟坎纵横的粗木架子上满是斑斑块块的污痕,被血水一遍遍浸透的木料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肌理,呈现暗沉的黑紫色。而刑架下方的地面上更是沉积了大滩黑色污秽,触目惊心!
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,也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左侧刑架上那人突然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怕声音,并不是哭泣或尖叫哀求,而是像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咕咕声,还夹带着“嘶——沥,嘶——噗噜”的异声,仿佛气流从饱浸液体的孔洞中通过……
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!
她终于崩溃了,一叠声地尖声高叫:“我去!我去!!我说!我什么都说!!”
番子却不停下,仍将她往刑架上锁!她想要挣扎,双腿却瘫软如泥,全靠番子提着肩臂顶在刑架上才没有真的瘫倒地上去!
直到芮云常淡淡一声:“放开吧。”番子们才松开她。
莫晓惨白着一张脸,强忍呕吐之意,脚下像是踩着云朵,又像是踏着棉花,跌跌冲冲跑开十几步,只想逃离刑架越远越好!
芮云常缓步靠近她:“莫太医不是说不知要说什么吗?怎么又改口了?”
莫晓耷拉着脑袋,哑着嗓子低声道:“你让我说什么,我就说什么……”
芮云常嘴角微坠,凤眸半眯,鄙夷地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清秀文士。
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愿意成为帮凶,稍加吓唬就什么都答应,什么都肯做!尖叫的像是个娘们一样!最表里不一,惯会见风使舵的就是这些墙头草般的文官。最看不起内官的却也是这帮软骨头!
莫晓铁青着脸,垂着眼皮以掩饰眼中恨意,心里死太监、臭太监、混账王八蛋不得好死地一通乱骂!
锁在刑架上那人,即使是收了贿赂也罪不至此!且人都被折磨成那样了,若是真有罪,又怎会仍然死咬着不承认?死也能死得痛快些!
这帮不学无术的太监只知用严刑酷法折磨人逼供,却不愿多费心力去认真调查取证,造成不知多少冤假错案,累累难计的冤魂!她绝对不要成为其中之一!
芮云常递过来一张叠起的纸,莫晓展开一看,是张事先写好的供书,上面是莫亦清口吻的供述,心底便是一声冷哼,法律程序这种东西,在东厂果然是不存在的!
供书上言,两位娘娘先后显怀,陈贵妃稍晚一些,生怕惠妃先诞下龙子,这就动念加害。事发当晚轮到莫亦清侍值,陈贵妃以腹痛不适为由,先紧急召走三名太医,另有一名太医士去了御药房。值房内只余莫亦清与另一名蒋姓御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