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剪了,去找几块……干净布过来,多叠几层替我……按着伤处。其他人找条被子……给我盖上。另外……温水,加少量盐……淡……淡盐水喂我喝……等大夫来的时候……烧好热水……滚开备用。还有酒……烈酒……”
她声音虽然虚弱且断断续续,但神智清醒语调冷静,一一说来,那些人便分头照做。
然而从她口中冒出的嗓音低沉而嘶哑,完全是个陌生人的声音。
陌生的嗓音,陌生的房间,陌生的人……这一切都让她有种虚幻之感,但腹部的剧痛却真实无比,提醒着她这不是一个梦。
幸好按压后,伤口不再大量出血。莫晓让人把自己侧抬起稍许,叫一名消毒了双手的丫鬟检查她后背有无伤口。
确定背后没有穿透伤后她稍稍松了口气,就肚子上一处刀伤,如今血渐渐止了,而她神智还能保持清醒,看来运气还算不错,没有严重的内出血与器官水肿,只要伤口没有继发感染,活下去的可能还是很大的。
想到感染,她侧头看向地上的刀,刀不大,刀刃不过成人手掌般长,微带弧度,瞧不出是什么用途,但看起来刀身雪亮,似乎还挺干净。她暗暗祈祷,希望刀足够干净,别好了刀口却死在破伤风上。
大夫及时赶来,瞧见这一地的血吓一跳,急忙洗净了双手过来,瞧见她肚子上的伤口也是吃惊:“这是刀伤?”
莫晓瞧了眼地上的刀,低声道:“是啊……”
“可还有别处伤口?”
“没了……”
“这么长的刀口,得缝起来才行。”大夫眉头深锁,取出一片药锭,叫她与酒同服。
莫晓疑虑地问:“这是……什么药?”
“这是麻药啊,莫太医怎会不识?”
莫晓一愣,原身是太医?她装傻没接话,含住药锭,皱着眉头喝了几口酒。
只是她知道古代麻药多半含有轻度毒性,若是服的过多,昏过去未必能再醒过来,即使醒过来,也有可能神经受损。
但要她一点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就接受伤口缝合,她自认没有关公刮骨疗伤的勇气,便暗暗咬下一半药锭,喝酒时只服了大半颗,另外小半颗含在嘴里,乘大夫不注意时偷偷吐了。
烈酒入喉,一线热流入腹。药效起来,她昏昏沉沉间,听见外头又有纷扰吵闹,有人哭泣,有人呼喝叫嚷,但听起来都十分遥远而缥缈。
“让开!让开!官府办案!”
“官爷,夫人,官人醒了!这会儿大夫正在替官人疗伤呢……”
“夫人!夫人……”
很快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……
莫晓再次清醒过来,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床上,身上盖着薄绸被。肚子依旧疼痛,但减轻了不少。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处,包扎完备,干燥没有渗液。
她仍觉头昏脑涨,且眼睛闭的久了,乍然见着亮光十分不适,便再次闭起眼睛缓了一会儿,才看向四周。
已经入夜,房里点起了灯,但仍显得昏暗。
床边坐着一名妇人,细眉秀目,生的颇为俏丽,脑后挽着古典的发髻,穿着轻盈纤薄且绣工精美的鹅黄色丝质襦裙,手中拿着针线,却没有绣,低头愣愣地出神。
莫晓只觉头疼,这是真的,穿了吗?
昏过去之前似乎听见许多人叫她官人?还有叫她相公的……她将手上移,摸了摸胸前,不由闭眼,一马平川啊!手再向下移,摸了摸,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等等,上下都没有?这身体的主人到底是男是女?再仔细摸摸,这熟悉的手感让她放心不少,再移上来摸了摸胸前,尽管不多,貌似还是有点肉的,只是躺平了不明显而已。再摸摸脖子,没有喉结……
难道原身一直是女扮男装伪装自己,才当上了太医?
莫晓的手在被中移动摸索,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声。听见她这边动静,床边守着的妇人猛然回神抬头,眼皮浮肿,眼神惶惑,脸色苍白,皮肤暗淡,显得十分憔悴。虽如此,却仍难掩天生俏丽。
莫晓朝俏丽妇人笑了笑,虚弱地轻声道:“我会……好起来的,你别担心。”
妇人愣怔片刻,轻轻点头,神情仍旧惶惶然,声音颤抖:“相……公……”
原身果然娶妻了。但难道“她”的妻子不知道原身其实是个女子?莫晓的脑海中有一连串问题飘过,但她半分原身的记忆都没有,要如何继续装下去呢?
她问道:“娘子,到底出什么事了?是谁伤了我?”
莫夫人瞪大了眼睛,愕然半晌才颤声道:“相……相公不知道出了何事?”
莫晓无奈地说道:“我大概是昏过去太久了,直到现在仍然头晕目眩,过去的事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!”
莫夫人手中捏着丝帕,呆愣愣地望着她,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莫晓愧疚地笑笑,温言道:“娘子,说来惭愧,甚至连你叫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。但看你深夜仍然守在我的床边,相信我们之前定然相濡以沫,伉俪情深。你多给我说说过去的事,和你和我有关的都可以,也许能帮我想起过去之事来。”
莫夫人震惊地望着她,半晌后神情转为悲伤,轻轻点头。
人生如戏,全靠演技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