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响。
罗汉床上铺着厚厚的软垫与小条褥子,能半躺半靠地倚坐其上。中间放着张矮几,几上两盏满底青花瓷茶碗,碗底放着碧绿鲜嫩的芽茶等待冲泡。
明明罗汉床两边都能坐人,屋里这两人却偏要挤在同一边。
莫晓舒舒服服地偎在芮云常怀里读信。
信是罗修诚写来的,说他们已经抵达永州,并在安排的居所住了下来。
他在信中说永州比京师温暖许多,鲜果也多,就是湖广方言听不太懂。修勇的身子已经全好,胃口也开了,每顿都能吃两大碗饭。
罗修诚还说钱足够用,不用再寄给他,他打算去一间书院里当教书先生,每月能有一贯多钱。再替人写写信,抄抄书,足够养活他与修勇两人了。
莫晓读信的时候,芮云常侧头看着她脸上神情,见她嘴角微带笑意,便道:“这下总不会再怀疑我把人杀了灭口吧?”
莫晓没好气地瞥他一眼:“之前我有所怀疑,还不是因为你骗过我太多次,劣迹斑斑,怎能怪我不信你?”
“那你怎么不怀疑是我让人伪造了罗修诚的字迹?”
莫晓立即坐起,回身瞪着他:“你……!”
芮云常摊开双手:“说笑而已。”
莫晓气得捶他一拳:“这是能拿来说笑的事吗?”
芮云常抬手挡住她这一记粉拳,顺势便将她手握住:“你若是不信我,总是会起怀疑,还不如摊开来明说。”
莫晓气鼓鼓地瞪着他:“我倒是想信你啊!”
芮云常挑眉,坦然道:“天下大赦,不管是罗绮还是被莫亦清连坐的罪名都已经既往不咎,罗氏兄弟对你已无任何威胁,还有什么必要灭口?尤其是还会惹你不高兴?”
莫晓:“……”
论心机与话术,她怎么都比不过臭狐狸,本来明明是他理亏,他却能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,有时候真是给他气得牙痒痒,偏偏又拿他没法子。
芮云常弯起眸子,拉她入怀,柔声道:“我知道你对罗氏兄弟有所牵挂,才让人把他们的信带回来,你若是想的话,也可以写信给他们啊。我把他们在永州住哪儿告诉你……”
这封信不光是笔迹与罗修诚的笔迹一致,连措辞口吻也与他在最后留给她的那封信里一致。莫晓看完信其实已经信他大半,也不想再为这事与他起争执:“行啦,我信你了。”
芮云常便不再说话,只用手臂环拥着她,捉着她一只手,拇指在她手背上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挲。
安静地依偎在榻上,听着窗外细密如沙的雨声,身心也跟着沉静下来。
莫晓忽而问了句:“你早知今日会下雨么?”
她虽早听芮云常说过向宣宁帝求大赦天下的事,但直到真逢大赦,她才真正感到一身轻松。而大赦之后才三天居然就下雨了,都说是皇恩浩荡感动天神,只有她不信这说法。
芮云常:“隔了这么多年,哪里还记得清哪天下雨不下雨?”
莫晓:“但大旱之后的第一场雨,大致的时间你总应该还记得吧。”
芮云常微微弯唇。
莫晓仰头看到他这个表情,心里滑过句:哼,我就知道!
银壶中水声渐响,咝咝声不断。又渐轻下来,终于沸滚,从壶口不断冒出白汽。
莫晓道:“水滚了。”
芮云常拥着她,在她耳边懒洋洋道:“不管它。”
“是谁说要喝茶的?”
“茶可以等。”
水声咕嘟嘟——噗噜噜——不断。
“再这样下去水都要烧干了。”
莫晓再也忍受不了听凭水这么沸滚下去却不去管,推开芮云常,起身走到泥炉边,用布包住壶把,提起水壶过来冲茶。
袅袅茶香随着水蒸气升腾而起。
炉子烧得久了,屋里有点闷热,莫晓走去窗边,推开窗,吸了口微凉的湿润空气,舒服地伸了个懒腰。
凭栏眺望窗外,夜雨微濛,星星点点的水珠带着丝丝凉意扑打在她脸上。
芮云常走到她身后,环抱住她:“明日还要起早,歇了吧。”
莫晓道:“我有点紧张,怕是睡不着。”
“上个早朝而已,有什么好紧张的?”
“说得倒是简单,对你而言当然是寻常之事,对我来说可是头一回啊!”
“站在这里当然是睡不着的,去床上躺着,我替你按摩放松。”
“……”
莫晓回头白他一眼。
芮云常扬起眉头,一脸讶异道:“媳妇儿,你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了?”
莫晓:“……有时候我真想咬你一口。”
芮云常:“你想咬哪儿?”
莫晓瞪他:“还让我挑地方?”看来还真是皮痒了。
他弯唇,笑着低语:“咬哪儿让你挑,在哪儿咬由我定。”
就是用脚趾头想莫晓也知道这臭狐狸会选哪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