骑士们挺枪策马,高速冲锋。弓箭手将一支支箭矢送上天空。步兵们手持长矛,巨盾和刀斧。在泥泞的大地上狂奔。
在如同海啸一般的碰撞之后,双方的阵形交织在一起。
无数的士兵,在月光下,在火把中,在怒吼声和惨叫声中疯狂砍杀。鲜血在大地流淌,受伤的战马在悲嘶,残肢断臂在空中此起彼伏。
眨眼之间,已经是一派地狱般的景象。
“冲过去!”阿道夫长剑直指北方。无数索兰骑士,从他的身边飞驰而出,投入战斗。
可尽管如此,队伍的前进速度,还是一点点的减缓下来。
放眼望去,只见远方的山坡上,田地里,树林中,黑压压的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涌来。左边,右边,密密麻麻,无穷无尽。突围的索兰军,就像是黑色潮水中的舰船,好不容易才破开一个浪头,旋即又面临新的巨浪,只能艰难前行。
原本,拦截的斐烈军队列并不完整。他们一队队赶来,前后脱节不说,就连基本的阵形也没有。许多骑士甚至是混杂在骑兵里面作战,完全发挥不出骑士集群冲锋的威力。而后面的步兵,更是跑得气喘吁吁,队列拉得七零八落。
在常规的战场上,这种添油战术,简直就是送死。如果有时间的话,阿道夫完全可以在只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,将其全歼。
可是,阿道夫现在缺的就是时间,而敌人,也太亡命了。
对斐烈军法和彼得一世的恐惧,让这些斐烈战士如同红了眼的狼群一般,悍不畏死的往上冲。
第一批赶到的倒下了,第二批赶到的又冲了上来。骑士和骑兵完全不管坐骑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他们的冲锋,而那些气喘吁吁的步兵,更是在抵达之后没有半分休息,就投入了战斗。所有人就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把索兰军拖住!
战斗从爆发的那一刻起,就进入了白热化。一方想要突围,一方想要拦截,双方都有着同样强烈的意念,都同样悍不畏死。以白河镇北面道路为中心,双方拼死搏杀。道路边,树林里,山坡上,田地中,到处都是晃动的厮杀身影。
时间,一分一秒的过去。
整整十分钟,索兰军都无法前进一步。
在这段时间里,卢利安军以巴伐利亚骑士团的骑士为前锋,总共发动了三次进攻。可是,依托北面的两个小山丘,猬集在一起的斐烈军,就像是一块看似随时都会破碎,却总在巨浪过后。又露出水面的礁石,横在索兰铁流的前方。
杀!一名卢利安骑士怒吼着,狠狠将手中的骑枪刺进了敌人的胸膛。高速冲锋的战马撞在前方几名斐烈士兵的身上,将他们撞得直飞了出去。
不过,上面的人体再飞,下面却是更多的敌人蜂拥而来。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。发出一声声疯狂的咆哮,向着索兰骑士疯狂砍杀。索兰骑士骑枪一个横扫,扫飞两名敌人的同时,自己也被一个斜地里插上来的斐烈骑士刺中了小腹。
鲜血,从索兰骑士的口中冒了出来。
他怒目圆睁,死死的攥紧了刺入小腹的骑枪,用尽最后的力气,一剑挥出,削飞了对手的头颅。
一个个拼死冲锋的同伴从他身旁掠过。可这名索兰骑士。却再也坚持不住,一头栽倒在马下。只一个眨眼的工夫,他那鲜血淋漓的身影,就已经消失在了涌动的人潮当中。只剩下失去主人的战马,带着空空如也的马鞍,在冲锋的铁流中奔跑。
杀!震耳的怒吼声中,又是十几名索兰骑士狠狠的扎进了敌人的人群当中。他们的斗气已经激发到了极致,手中骑枪的每一次刺杀。都能带走一个斐烈士兵的生命。可是,仅仅前进了十几米的距离。他们的身影就已经被黑压压的斐烈兵潮淹没了。
一米,十米,二十米……
帅旗下,阿道夫焦急的注视着前方的战团。
在数不清的斐烈士兵群中,索兰将士们,在用生命铺就一条浸染着鲜血的道路。
中路已经投入了两个骑兵营进去。左翼的预备队已经上去了。右翼的一个骑士中队也已经出动。可是,四周的敌人却越来越多,只凭借旗帜和纹章,阿道夫就看见了超过七个不同的斐烈部队番号。队伍每前进一步,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。
“报!”一名斥候飞驰而来。在阿道夫面前翻身下马,“西南十五公里,发现斐烈两个骑兵营。正高速向我们逼近。”
阿道夫和身旁将领们的脸色刚刚一变,又看见两名斥候穿过冲到面前,禀报来自于东面南面的敌人踪迹。最近的一支,距离已经不到十二公里。以骑兵的速度,最多半个祷时就能够赶到。任何一支追兵,只要进入五公里的范围内,就很难甩掉了。
而与此同时,前方爆发出一阵喧嚣。第四次突击,再度宣告失败。突入敌阵的卢利安士兵,如同潮水一般的退了下来。指挥作战的老骑士卡恩,带着满身的鲜血和尘土,飞驰而来,焦急的道,“殿下,伤亡太大了,我们冲不过去。”
这一刻,所有人的心,都沉到了冰冷的谷底。
从突破白河镇到现在,已经过去快半个祷时了。可是,拦截在前面的敌人,依然没有任何溃败的迹象。前有堵截,后有追兵。留给这支队伍的时间,恐怕连十分钟都没有了。
难道,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?!
卢利安,就这么完了?!
阿道夫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。良久的沉默之后,他睁开眼,转头四顾。
在那跳动的火把下,他看见的是一张张满是疲惫的脸。一年多的战争,一个多月的围困,数不清的战斗,已经让这些铁打的汉子身心俱疲。他们之所以坚持到现在,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忠诚,他们的热忱,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。
阿道夫的鼻腔有些发酸。
可是自己,终究还是没能带领他们逃出生天,终究还是没能带领他们回到亲人的身边。
一万多人的部队,到现在,只剩下了一半。而就是这一半,也将如同终将干涸的河流一般,消失在这片土地上,只留下流淌过的痕迹。
沉默中,阿道夫摘下了马鞍边的骑枪,平静的道:“我想,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战斗了。能够身为你们的君主,能够得到你们的效忠,是我阿道夫的荣幸。我为能够和你们并肩战斗感到骄傲。如果这里注定是我们死去的地方,那么,请跟随我!”
说着,他双腿一夹马腹,顺着中军所在的小山坡飞驰而下,放声高呼。
“卢利安。前进!”
这个声音,点燃了每一个卢利安战士的血液。十二名仅存的慕尼黑骑士,同时一声暴喝,策马冲出,抢在了阿道夫的前面,把他保护在中间。、
而在他们的身后。是跟随阿道夫转战南北的贵族领主们,是巴伐利亚骑士团和海岸佣兵团的军官们,是成百上千已经红了眼睛的索兰将士。
“卢利安,前进!”高亢的怒吼声,卷上云霄。流动的火把,摇晃着,汇集在一起,组成了一个笔直刺向斐烈军阵形的箭头。
马蹄声震耳欲聋。
转眼之间,阿道夫就已经率领队伍。冲进了斐烈人的兵线。双方在剧烈的碰撞中,人仰马翻。长剑此起彼伏,骑枪纵横交错。旗帜倒下了,又被人扶起来。前面的战士阵亡了,后面的人又补上去。刀剑砍进**,鲜血流淌成河。
战斗!不停的战斗!
阿道夫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。这一刻的他,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,仿佛回到了那个浑身充满活力。热血沸腾的青年时代。他咬着牙,策马向前。一次又一次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,砍倒身边的敌人。
他的铠甲上,已经满是鲜血。左臂和大腿已经负伤。鲜血顺着伤口不停的往外涌。可是,他依然冲在最前面,一次又一次的带领身边的骑士,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。
“顶住!”
在索兰军的攻势下。斐烈军的军官们疯狂的驱赶着士兵上前。
每当索兰军破开一个缺口,就有无数的斐烈士兵堵上去。而在后方,他们的弓箭手拼命的放箭,数十名魔法师,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释放着大范围的魔法。
无数的陨石。火焰和冰霜之刃从天而降。为了阻止索兰军突破,他们甚至把自己人也囊括在了攻击范围之中,无差别攻击。
而在长时间的战争中幸存下来,跟随在阿道夫身边的魔法师,却只有区区十三个人。面对人数几乎是自己三倍的敌人,这十几位魔法师虽然竭尽全力,依然无法和对方抗衡。一时间,就只看见一个又一个冲锋的索兰将士,倒在闪烁的魔法光芒之下。
奋力劈开一个斐烈骑兵的脑袋,拔出长剑,阿道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耗一空。
他剧烈的喘息着。吸入肺部的空气火辣辣的。大脑一阵缺氧。别说身上的战环摇摇欲坠,就连战马,似乎都快坐不住了。如果有人在旁边轻轻一推,他就会跌下马来。
可在他的前面,依然是无穷无尽的斐烈士兵。突破,似乎只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。
“殿下,”卡恩护卫在阿道夫身旁,咬牙道,“我们掩护你,你领人向东走。先脱离战场,说不定还能活着出去。”
“对,”一位领主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水,转头对奥斯顿道,“奥斯顿先生,麻烦你护卫大公走。我们为你们断后。”
“殿下,快走!”
众人绝望焦急的催促中,阿道夫疲惫的一笑,摇了摇头。
“如果你们都死了,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卢利安,可不是我阿道夫一个人的卢利安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再度攥紧了长剑,一字一顿的道,“我说过,能够和你们并肩作战,同生共死,是我阿道夫的荣幸。”
“殿下!”
看着神情坚定的阿道夫,所有将士的眼眶都红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忽然,大地一片震动。
众人转头看去,只见东北方向,一支骑兵,出现在地平线上。因为距离较远,又是夜里,谁也看不清这支队伍的模样。大家能看到的,就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支支火把,就只能看见这火焰般的洪流,越过地平线,呼啸而来,蹄声如雷。
“是斐烈人的波兰山骑士团赶回来了吧?”阿道夫凝视远方,平静的道。
仗打成这样,他已经不指望能活着离开了。算算时间,也应该是斐烈军陆续抵达这里的时候了。眼前出现的只是第一支,在西面,在西南,在东南,还会有更多的斐烈军队,如同恶狼一般涌来。
四周一片死寂。绝望的情绪,在无声无息的蔓延着。前方冲锋的将士虽然还在奋力砍杀,可是,每一个人都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。
蹄声越来越响,距离越来越近。忽然,阿道夫的眼神凝固了。
火把的光芒,照亮了策马而来的骑士。最先撞进他眼睛里的,不是斐烈人的旗帜,而是一面无比熟悉的火蜂纹章旗!
那是属于他,属于卢利安家族的旗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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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(未完待续。。)R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