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 木仁忙道:
“失礼了,老夫人见谅。我们这就告辞。”
“薇儿,你送他们出去。”
慕容老夫人又恢复了一贯高贵亲切的神情。
宁香薇走在尤弈棋前面,身子笔直,头昂得很高,她这样走起路来仿若飘萍浮水,煞是好看,只是她这样完全不掉头看尤弈棋二人一眼,高傲的让人有些受不了。
临到庄门时,闷了半天的尤弈棋出声道:
“宁姑娘,那天你为何要去找慕容夫人呢?”
宁香薇站住,回头瞥了瞥他们,木仁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。
宁香薇冷冰冰地回答:
“我每天都会去叫她一同去向老夫人请安。”
宁香薇说完一转身,径直回去了,只扔下两个男人,傻瓜似地立在当场,面面相觑。
天已经黑了,还是闷得透不过气,今晚桌上也有坛酒,不过不是竹叶青,只是很普通的老白干。
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,与其不让男人喝酒,不如让他们喝比较便宜的酒,宝音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。
“假若慕容夫人是被人所杀,一定是宁香薇下的手!”
木仁重重捶了下桌子,斩钉截铁地说。
尤弈棋笑道:
“哦?为什么?”
木仁道:
“宁香薇想做筠竹山庄庄主夫人,所以杀人。瞎子都看得出来,她喜欢慕容世德。”
尤弈棋的笑容更灿烂:
“那老夫人岂不是也有嫌疑?她明显不喜欢这个儿媳妇,又嫌她不能生养,难道不会派人去杀了她?”
“这……”
木仁一时语塞。
尤弈棋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酒杯:
“筠竹千年老不死,长伴神娥盖江水……”
尤弈棋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。
木仁突然叫道:
“我想到了,一定是慕容世德杀了妻子,为了好跟宁香薇在一起!”
尤弈棋一惊:
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”
“那宁香薇生得十分貌美,想是慕容世德看上她,两人有了什么勾搭,给妻子撞破,这才下毒手杀了她。”
尤弈棋的眼神迷茫起来,轻声道:
“你见过慕容夫人吗?”
“没有……”
尤弈棋慢慢说道:
“你要是见过她,就不会这么想了。”
说这话时,尤弈棋望着窗外的夜色,一时出了神。
“胡说!”
宝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,气鼓鼓地瞪着哥哥: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嚼舌根!慕容庄主待妻子好,那是人尽皆知的事。人家妻子病故,正不知道多伤心呢,你偏说是他杀妻,你还有没有心肝啊?”
木仁吓了一跳,不敢再做声。
尤弈棋回过头来:
“宝音姑娘,慕容庄主真的对他妻子很好?”
宝音使劲点头:
“是啊。当年慕容老夫人不答应他俩成亲,慕容庄主在碧波楼外跪求了一天一夜。这样痴心的男人上哪找去啊!”
尤弈棋道:
“慕容老夫人为何要反对?”
宝音索性搬把凳子坐下来:
“因为慕容夫人以前只是一个妓女啊。“
木仁和尤弈棋同时“啊”了一声,宝音颇有几分得色:
“慕容夫人原本是百兽山庄龙夫人的丫鬟,名字叫做十方筠,慕容庄主造访百兽山庄之时,一见到她就丢了魂似的,不顾他母亲和所有人的反对,执意要娶她进门,给她改了个名。”
尤弈棋和木仁越听越奇。
宝音说得兴起,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大口:
“所以方蛮娘每个月都会回镖局去看望龙夫人一次。慕容庄主对她是百依百顺,惟独对这件事不大乐意,却还是随了她。你说说看,这慕容庄主将她宠得像心肝宝贝一样,怎么会杀她?“
木仁的眼睛已经瞪得像个铜铃了,好容易才把嘴巴一合问道:
“妹子,你怎么知道这么多?”
宝音得意地一笑:
“大哥,你忘了后街上卖酱香饼的熊大嫂啊。熊大嫂有个远房侄女在筠竹山庄服侍方蛮娘,你怎么不记得了?”
尤弈棋沉声道:
“她那侄女是不是叫做小凤?”
“是啊是啊,你也认识她?其实不止我知道,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的。”
尤弈棋和木仁交换了个眼色,木仁道:
“妹子,你能不能让熊大嫂帮我们约小凤出来谈谈?”
宝音被他俩的脸色震住,收敛了笑容,点点头。
宝音是个热心肠的姑娘,热心肠的意思就是喜欢帮助别人,喜欢帮助别人则意味着尤弈棋和木仁要想见到小凤,就得吃下很多酱香饼,毕竟不能让熊大嫂白帮这个忙。
次日傍晚时分,尤弈棋二人就坐在熊大嫂的小摊子上,一个接着一个地吃着酱香饼,熊大嫂告诉他们,初更时小凤就会来。
他们坐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已经听完了熊大嫂所知的全部秘密,除了宝音说过的那些事,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。
宁香薇原本是和慕容世德指腹为婚的妻子;
慕容老夫人出身名门,对方蛮娘一直很瞧不起;
老夫人让宁香薇每天清晨名为邀约实为监视,让方蛮娘去请安;
慕容世德为了缓和矛盾,特地把箐竹楼建在离碧波楼很远的地方;
甚至小凤是怎样到的萧家,和熊大嫂是什么关系,熊大嫂死了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……听得木仁直发愣,他偷偷问尤弈棋:
“你吃了几个饼子?”
尤弈棋笑道:
“六个。”
“我都第八个了!小凤什么时候才到啊?”
尤弈棋笑着摇头:
“我们只好尽量吃得慢一些了。”
当木仁吃到第十一碗的时候,终于敲了初更。
熊大嫂早已架起了小灯笼。黑夜掩盖了一切丑恶,幽暗中的一点红光,锅中升腾的热气,甚至是熊大嫂在灯下忙碌的身影,都在朦胧中温馨起来。
木仁和尤弈棋不由得有些紧张,不断探身张望。
熊大嫂也频频伸头眺望,可小凤一直没有出现。
直到二更半熊大嫂收摊,小凤也没有来……
第二天,木仁终于知道了小凤没来的原因,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首,他和尤弈棋赶过去时,仵作老王刚好验完尸:
“好像是失足掉进水里淹死的,身上并无伤痕。”
小凤静静躺在河岸上,眼睛睁得很大,满脸惊惧惶急。
尤弈棋蹲下去仔细查看了半天,双眉紧皱,似有心事。
木仁问道:
“怎么了?”
尤弈棋摊开掌心:
“你看!”
一片水红色指甲像片小小的花瓣躺在尤弈棋手中:
“这是小凤手上断掉的指甲,她双手共有六只指甲断裂。”
木仁拿起指甲端详:
“也许是早就断了的。”
“断片还连在她手上,你认为天下有这么精心打扮指甲而不修剪断甲的女孩吗?”
木仁道:
“你的意思是?”
尤弈棋道:
“至少她死前挣扎过。”
木仁道:
“会不会是溺水时挣扎过?”
尤弈棋不语,两人默默往前走,尤弈棋越走越急,他本人还浑然不觉,木仁刚想叫住他,他突然站定道:
“木仁,我今晚能不能看看尸首?”
木仁吓了一跳:
“啊?可尸首不是已经验过了吗?”
“我想请仵作今晚当着我再验一下。”
“这……”
尤弈棋一把抓住木仁的手臂:
“相信我,此事至关重要。”
木仁看着尤弈棋激动的神情,沉默了一会,方道:
“好,我让仵作老李今晚来。”